只求自由不谈恋爱，大女主剧里的女性天下
第3501期文化产业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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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仙侠剧《与君初相识》赢得了不少观众的夸奖，被夸得最多的是女主角纪云禾。“生命诚可高，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这句话被纪云禾身体力行的同时，也刷新了观众对大女主的认知。自立自强还能兼顾大爱小爱，国产剧女主终于开始摆脱事业有成，家庭幸福的传统评价，展现出有深度的内心力量。但是随着女性题材的走红，被当成流量密码的大女主剧或是女性群像剧有陷入重复人设，悬浮剧情，痛苦家庭的同质化危险。国产剧大女主要真正支棱起来，还得加把劲。
作者 | 曹学燕（文化产业评论作者团、三川汇文旅体研究院研究员）
编审 | 时光
编辑 | 半岛
来源 | 文化产业评论
从预告片被嘲上天，到上线后惊喜走红，《与君初相识》凭借着严丝合缝的剧情和优秀的特效场景成为了3月影视剧的一匹黑马。人民文旅研究院与微热点研究院联合发布的2022年3月电视剧网络关注指数榜单中，电视剧《与君初相识》以69.89的热度指数位列首位。剧集播放量远超同期其他剧集，多次登顶猫眼、灯塔、骨朵等多个榜单的热度Top1，是近期热度最高的剧集之一。
剧情节奏明快，《与君初相识》和《恰似故人归》上下两部一共42集，剧情先甜后虐最后甜，高潮迭起。第九集男主角长意断尾，第十四集女主角纪云禾假意和长意决裂实则送他逃离牢笼……每播出一集，就多一个人物的高光时刻；不更新的日子，观众们也会反复品味现在的剧情。做到这一点既有原著《驭鲛记》完整的世界观打底，也有剧组的用心打造。
△男女主决裂
人物有血有肉，《与君初相识》是《仙剑奇侠传》之后少见的群像仙侠剧，除了男女主人人都有完整的故事线，不存在绝对的正派或者反派。疯狂的顺德仙姬是被师父当成替身的工具人；折磨女主的谷主实则深谋远虑心怀天下；高冷的男二林昊青肩负重任，只能舍弃小爱……哔哩哔哩的视频区中，引发二创的除了男女主外，其他角色的剪辑占据了几乎半壁江山。而在剧集中，他们的爱与挣扎由女主角带着观众一起探索。
女主角纪云禾也在常被吐槽“不争气”，“不尽如人意”，“智商不在线”的主角团也脱颖而出，收获多条对人设本身的肯定热搜（#仙侠剧女主终于支棱起来了#，#纪云禾是霸道总裁吧#，#被迪丽热巴演的纪云禾a到了#等）。有勇有谋，重情重义，忠于自我，双商在线……这样的人物描述终于不再是宣传海报上的噱头，而在纪云禾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霸气台词“那我就赌你，杀不尽这天下逆鳞者”背后，获得观众青睐的纪云禾魅力何在？
真·大女主
国产电视剧的大女主可以追溯到2011年的《甄嬛传》，钮钴禄·甄嬛从菀贵人转身为熹贵妃，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成为宫斗赢家的情节至今还被人乐道。可即便是最后成为了万人之上的皇太后，甄嬛的地位和存在意义依然是由他人，由她所不喜的紫禁城赋予的，而非发自内心自愿争取的。从这个层面来看，活在时代束缚中的甄嬛并不是完全的大女主，她只是被迫完成了成长的使命。
△up主 没头脑鹅
此后的大女主剧集也多陷入忽视女性内心动力的误区，致力于打造出位高权重的强大女性形象，而这些女性形象在绝境时仍然需要以拯救者身份出现的男主扶持——《楚乔传》中楚乔的技能和价值观养成离不开男主角宇文玥的影响，《孤芳不自赏》中一代女诸葛白娉婷被搬上荧幕后智商时常下线，《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上神白浅的几次人生转折点都在于爱情……将女性意义寄托在他人等外在环境上的做法，本质和玛丽苏无疑，缺少完整的、深层的女性形象呈现。
心理学家罗洛．梅就曾提出“完整人格”的概念，可以用来评价影视角色的塑造完整度。他认为有完整人格的人是能创造自身存在意义的人，这样的人具备了自由、勇气、爱以及意志等能力的人格特点，是一种具有健康人格的人。
不完整的大女主们，都不算是完整的人，又何谈引起观众的共鸣？
相比观众看腻的大女主们，一生追求自由的纪云禾显得真实了不少，她首先有一个独立的愿望，接着她的行为都围绕着追求自由的内心诉求。最后当她的自身愿望和周围环境产生冲突时，她的处境和抉择才能勾动观众的心弦——一个追求自由的人却总是被困于囚笼之中。纪云禾的成功的秘诀在于先有自己，再爱他人。
大女主，少不了从小女主成为大女主的过程。成长一方面在女主能力、地位的上升，另一方面是女主心智的成长，两者相互影响缺一不可。纪云禾的自立自强和她残酷的童年经历和十余年被当成炼妖工具人的痛苦紧密相关，因为认清了现实，完成了寻求自由的自我觉醒，并选择努力修炼抓住机会自救，而不是等待他人的援手。
△女主受尽折磨
反观其他定位成长型女主的角色，心智的成长往往依赖男主或者其他金手指（家世、天赋等）的支持。《斛珠夫人》中方海市作为王太后登基被B站UP主剪入无效登基合集中，观众没有看到角色的内动力，只看到方海市在师父和皇帝的推动下一路登上至尊之位，虽身居高位，却依然像是无力主宰命运的浮萍，观众们或叹息她的爱情，但绝不会感动她的独立。
大女主一不小心就会被诟病大玛丽苏，剧集中的女主思想行为都为恋爱服务，家国情怀变成口号，为爱付出才是常态。经典的大女主剧《芈月传》围绕着她和三个男人的爱情展开，明明是历史上的女强人，观众们最后只记住了三男一女的爱恨纠葛，陷入天降好还是竹马好的争论中。纪云禾人设出彩的重点就是女主对自由的向往，这一点在男主登场，爱情线展开之前就已独立完成。之后的剧情中，女主也没有囿于小情小爱，追求自由从一而终，贯彻自己的人生价值。她爱男主，但更爱自己，爱自由。
△女主舍生取义
比起女主成为大女主的过程，她走上这条路的内动力才让人物完整。内动力不只是几句空洞的台词，一个华丽的人设，更重要的展现出内心的声音。
国产剧女主找“自我”
“一个女人之为女人，与其说是‘天生’的，不如 说是‘形成’的。”波伏娃的论述在如今还可以增加一个维度：随着互联网内容成为人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媒介对女性的呈现也对女性身份的解释和塑造起着一定作用。
在传统的男性凝视视角下，女性的美貌、身材结成为可以流通的货币。美，就代表着超越剧情和角色的一切，而美不美的标准却不是女性说了算，也因此诞生了不少倾国倾城人设。
同时，早期国产剧女主还有不少现代版灰姑娘，妻子、母亲等稳定的女性社会角色暗示了女性附属于一个家庭或是一个人的处境，她的存在一般和外界因素绑定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比如一项电视广告中女性形象的调查显示，广告中的女性人物形象主要使用在家庭用品类别、服装美容类别和食品饮料类别上，而这些产品和女性的社会角色密不可分。
△图源：刘振,李玉娟.对电视广告中女性形象的历时性分析
在这个阶段，荧幕上的女性是没有“自我”的，她们带着天真善良的秉性为漂浮的爱情神话服务。这也是为什么国产剧女主好像生来不需要工作谋生，偶尔做做实习生也是摆摆样子，她们的工作本身就是附属于他人。《命中注定我爱你》以女主和男主组建家庭生下儿子“纪念日”作为大结局，其中对女主从便利贴女孩转变为陶瓷艺术家的过程着墨甚少；带火承包鱼塘梗的《杉杉来了》中，实习生杉杉就在懵懂间和总裁步入婚姻殿堂……
现在，尽管一些玛丽苏女主正在大女主中滥竽充数，但是国产剧对“她”形象的探索的确在广度和深度上有所发展。女主们不再需要他人或是社会的肯定，自发地确认自己存在的合理性。
饱受好评的《爱很美味》中，男性视角下的美被打破，因为身材不自信的夏梦在坚持健身后选择了接纳自我，从身材到气质，自己美不美由自己决定。
女主角们的职业生涯开始变完整，她们不再是家庭或是男性附属品，而成为自己生活的主人翁。《欢乐颂》中安迪作为金融业的“职场精英”熬夜工作；《我的前半生》中唐晶不婚不嫁成为职场一姐；《安居》中金牌房产中介房似锦为了拿下第一单在大热天爬了3趟28楼。经济独立的基础上才有了家庭、恋爱上真正的自主，在此背景下，“她”的存在才真实，观众才能产生共情。
荧幕上的女性变强了，也更加多样化。人们不再只为光鲜亮丽的成功女性喝彩，也愿意去看那些凭借自我力量走出困境的女性。《江照黎明》中备受家暴折磨的李晓楠在逆境中没有放弃自己，努力自我救赎终是将自己的命运和想要的生活握紧在手中。
身材微胖，满脸憔悴的李晓楠，可能映射着屏幕前不只是女性的每个人，而找回微笑的她也自然寄托着观众们的理想期待。
被制造的女性成功与困境
2021年猫眼研究院的报告显示，荧幕上的女性形象得到了不少观众的认可和喜爱；CCTV电视剧近期新闻也提到2022年“她内容”热度有增无减……大女主或者是女性群像剧已经成为各大视频平台的标配，开源证券2020年对视频网站的分析显示，以女性为故事主角的精品剧集正在承担起视频平台的流量。
女性题材霸屏是好事，但是，它并不是万能法宝。重复的女精英、悬浮的成功幻象、焦头烂额的家庭生活等剧情模板正在消耗这一题材的生命力。
霸道总裁附体的精英女性几乎成为这类剧集的标配，她们一身西装雷厉风行在职场上横行，脸上写着功成名就。同期上映的电视剧《心居》中，财富自由的女精英顾清俞就被人吐槽审美疲劳。光是演员童谣自己，上一个角色就是住在豪宅的全职太太，练得了瑜伽，打得了泰拳（《三十而已》顾佳），看多了自然乏味。而这类霸道总裁风的女主也有被遭遇滑铁卢的时候，电视剧《北辙南辕》中尤珊珊在各类场合中游刃有余，还经常为闺蜜仗义执言，过于完美让人质疑这是现实中存在的吗？
清一色制造的成功女性也忽视了女性真正面临的职场困境。《2021职场女性与男性性别差异数据报告》中参与调研的女性职场人表示，即使女性职场地位获得了较大提升，但她们依然面临着三座大山——“同等条件下,男性工作机会更多”“面试阶段被问婚恋或生育情况”“晋升渠道窄,较早遇到职业瓶颈”。而这些都在精英人设下被抹去。
另一方面，虽然女主的职场地位水涨船高，各类头衔通货膨胀，但是女性的职场身份依然处于被限定的状态——《三十而已》里的女性职业分别是奢侈品服装销售、自由作家、家庭主妇，《正青春》里的职场是国际化妆品集团中国公司，财富自由的女主角一般都搞金融……虽然有翻译官、律师助理等多个行业的尝试，但大都为恋期剧情服务，成为了一个空壳。在女性职业上多一点想象力，在职业设定上多花心思，才能让女性题材剧走得更远。
最后，国剧女主常常有一个不幸的家庭，女性角色的成长往往需要通过走出家庭来证明。重男轻女的长辈，不争气的弟弟妹妹，分家产时出现的亲戚……脸谱化的配角们凑到一起给女主准备了地狱版家庭挑战，再安排女主开启自己的事业，最后与世界和解，走向“合家欢”结局。于此同时，加上相关的词条在社交媒体进行一系列宣传，挑动角色之间的对立和矛盾，引得观众忿忿不平，话题度直线攀升。
自嗨式的营销将立意传递女性自我成就正能量的影视变成了恐婚恐育宣传。而女性题材剧本不该止步于收割流量，女性题材剧的观众更不该是负面情绪的接收器。角色剧情远离现实，又怎能触动人心？
结语
大女主从来不在于大，首先在于女“主”。当观众盖章的真实大女主在一部仙侠玄幻剧中出现时，应该欢喜，但也要保持疑问：为什么号称扎根现实的现代女性题材剧却屡屡被人吐槽悬浮？是可以作为真实自我也能作为理想自我投射的女主角，还是内心空洞的工具人，观众不会上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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